□ 胡建淼

自然法与制定法是形成于古罗马时期的一对法律范畴。而且在这对范畴中，人们强调的恰恰是自然法高于制定法，制定法必须符合自然法。

制定法是指国家通过立法程序制定的法律，它靠国家的强制去保证实施；自然法是指自然存在的，人类所普遍遵循的内心价值理念，它靠人心去保证实施。于是有人认为，制定法是形式上的法，而自然法是实质上的法；前者是实然法，后者是应然法。

当人们在宣扬自然法高于制定法时，所要举例的往往是安提戈涅剧中的一个故事情节。安提戈涅，是古希腊悲剧作家索福克勒斯于公元前442年制作的一部作品，被公认为是戏剧史上最伟大的作品之一。剧情是：安提戈涅（Antigone）是俄狄浦斯(Oedipus)的女儿，她不顾国王克瑞翁的禁令，将自己的兄长，反叛城邦的波吕涅克斯安葬，后被关在一座石洞里，自杀而死，而一意孤行的国王也遭致妻离子散的厄运。

故事发生在底比斯(Thebes)。它是希腊中东部维奥蒂亚州主要城市，著名建筑七门墙通常被认为是该城的特征。安提戈涅是剧中的女主人公。克瑞翁在俄狄浦斯垮台之后取得了王位，俄狄浦斯的一个儿子厄忒俄克勒斯为保护城邦而献身，而另一个儿子波吕涅克斯却背叛城邦，勾结外邦进攻底比斯而战死。战后，国王克瑞翁给厄忒俄克勒斯举行了盛大的葬礼，而将波吕涅克斯暴尸田野。克瑞翁还下令：谁埋葬波吕涅克斯，就处死谁。波吕涅克斯的妹妹安提戈涅毅然不顾“王令”，埋葬了她哥哥，于是她被克瑞翁下令处死。处死前，她被关押在石洞里。正在这时，克瑞翁遇到了一个占卜者。占卜者说他冒犯了诸神。克瑞翁后悔了，打算释放安提戈涅，但为时已晚，安提戈涅已经自杀。克瑞翁的儿子海蒙(Haemon)，恰恰是安提戈涅的未婚夫，站出来攻击克瑞翁而后自杀，克瑞翁的妻子听说儿子已死，也责备克瑞翁而后自杀。克瑞翁这才意识到是自己一手酿成了悲剧。

安提戈涅违抗王令，在埋葬哥哥波吕涅克斯时，对抗王权说：“天神制定的不成文律条永恒不变，它的存在不限于今日和昨日，而是永久的，也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。”“我并不认为你的命令是如此强大有力，以至于你，一个凡人，竟敢僭越诸神不成文的且永恒不衰的法。不是今天，也非昨天，它们永远存在，没有人知道它们在时间上的起源！”安提戈涅认为，自然法教导人类要遵循一种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，但是制定法却扭曲了这种法则。

这一台词，后来就成为自然法学派对抗法律实证主义的经典。在尔后的发展中，安提戈涅仅成为一个抽象的符号。它象征着公民依据自然法原则，依据天理和良心，对抗恶法，以及在法学界运用高级法批判国家的实证法的态度和精神。

今天的中国，推进全面依法治国，可以用良法善治、法治与德治的关系去解释自然法与制定法的关系。党的十八届四中全会指出：法律是治国之重器，良法是善治之前提。意思是，立法是执法、司法、守法的前提，但是所立之法必须是良法。良法是善治之前提，良法推动善治；恶法是恶治的前提，恶法导致恶治。但什么是“良法”呢？就是存在于人心中的“德”，德润人心。具有“德行”的法才是“良法”。存在人心中的法高于纸上的法，这就是自然法高于制定法的当代中国版本。

来源:法治日报——法制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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